墨西哥牛仔，再也牛不起来了

他去阿富汗，

冒着随时被纷飞战火波及的风险，

拍下该国国技——

既古老又危险的运动：

“马背叼羊”（Buzikashi）；

匈牙利摄影师Balazs Gardi曾凭借阿富汗马背叼羊系列作品，获得2018年索尼世界摄影奖体育类一等奖

他足迹遍布美国加州、巴基斯坦、

澳大利亚、保加利亚、也门......

只为展现全世界的水资源问题，

拍下作品《水畔》（Water Front）——

2010年，也门哈加拉的梯田

也门哈加拉的男孩们等待着涓涓细流将他们的简便油桶灌满

保加利亚索菲亚Fakulteta社区的一位罗马女子，这里缺乏现代的下水道和供水系统。

以上作品均来自同一位摄影师

——Balazs Gardi，

多年来捕捉边缘社区人类生存现状，

贫民窟、难民营、自然灾害地、战区，

这些在主流媒体眼中没有“价值”的地区，

屡屡出现于在他的镜头中。

如今，疫情肆虐他再次出发，

这次他将视线聚焦于

墨西哥牛仔的困境——

那些“马背上的英雄们”，

如迟暮夕阳，正在远去。

摄影：BYBALAZS GARDI

撰文：JASON MOTLAGH

居住在墨西哥南下加利福尼亚州圣弗兰西斯科山脉圣埃斯特万台地牧场（Rancho Mesa San Esteban），34岁的牛仔Eleonary Arce Aguilar（埃莱纳里·阿尔切·阿圭勒，下文用“纳里”指代）赶着骡子回家。

18世纪，圣弗兰西斯科山脉的牛仔们抵达下加利福尼亚半岛（如今墨西哥西北部一州），近300年来始终过着艰苦贫困的生活。当时，这片边境的控制权还在耶稣会传教士手里，而牛仔的祖先们作为“皮革士兵”，前来守卫布道基地。

圣弗兰西斯科山脉以岩画闻名于世，牛仔纳里家的牧场附近就散布着岩画。新冠疫情爆发前，他常带游客乘骡子前往附近著名的岩画景点观光；但疫情来了，使得下加利福尼亚南部、这片偏远地带的旅游业陷入停滞。

发现于圣弗兰西斯科山脉圣埃斯特万台地牧场附近，土著人所制箭镞。

1767年耶稣会传教士们遭到驱逐，“皮革士兵”们因此获得大量土地。他们饲养牛羊，以土地为生，尽管身处当地政府管制之外的艰险地带，他们仍展现出非凡的自给自足水准，掌握着兼具实用性与艺术性的皮革鞣制、绳索制作工艺和传统烹饪手法。

墨西哥南下加利福尼亚州的牛仔用棕榈树树皮鞣制皮革

圣埃斯特万台地牧场，纳里的妻子Erlinda Arce Arce（以下简称“琳达”）在的厨房中劳作。她与纳里在别人的婚礼上相遇，在跳舞时“心意相通”，经过4年相处步入婚姻。

在美国与墨西哥边境划定生效之前，牛仔们赶着牛群，早已开始自由穿越于边境地区，埋下了文化与语言交融的种子。直到今天，美国的畜牧业也大量运用着来自墨西哥的技术。

一名牛仔在调整他的马靴

然而，墨西哥南下加利福尼亚地区牛仔的生活处境陡然生变——20世纪70年代初，商业自由贸易区出现，牛仔们的日子不好过了。

当地商店被来自大陆与海外的大量廉价商品淹没；超市的扩张，使得当地对牛肉、奶酪和其他手工牧场产品需求骤减；1973年，长达1600公里的跨半岛公路竣工，种类繁多的加工食品源源不断进入畜牧区。

南下加州牛仔的传统手工制品——

半个世纪来，现代世界持续“入侵”，年轻一代的牛仔已逐渐告别古老的生活方式。再加上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使得本就离群索居的牛仔们更加捉襟见肘——植被日渐荒芜，牛群日渐虚弱，山羊为寻找食物频频走失......

墨西哥牛仔们的文化，正在消亡。

纳里在墨西哥南下加州圣弗兰西斯科山脉的圣埃斯特万台地附近放牧。夜幕降临，他升起篝火。

生活在这里的纳里一家，依旧苦苦挣扎。纳里一家生活的牧场干旱已久，34岁的他每周至少离家三次运送水源；每次，他要花一个小时将水壶灌满，安置在骡背上；随后，他骑上马，在太阳落至山脊线时，踏上回家的方向。

纳里赶着骡子回家

纳里一次次走过磨得发亮的垂直岩壁回家；有一次，他正赶路，发现一头小牛倒在路边，一动不动。他伸手握住牛角，试图帮它重新站立，但小家伙瘫软在地，目光已经呆滞。纳里猜测它或许因过度饥饿而误食了毒物；第二天，他再一次试图唤醒小牛，但小牛还是死了，尸体很快被红头美洲鹫分食——在不到100米的地方，还有一头更大的奶牛腐烂尸体。

据南下加州最近一次的大规模降雨已过去一年半之久，植被早已荒芜，牛群日渐虚弱，体弱多病。

纳里赶着骡子回到圣埃斯特万台地牧场

为了防止家里的小牛也遭遇不幸，他与父亲会剥开仙人掌，将其切割成块供牛食用。

纳里与女儿收割仙人掌喂养骡子和马

“要是花钱买饲料，我们自己就没得吃了。”纳里的父亲说道，过去不乏严重干旱期，但这次供应成本的提升、加之新冠疫情下旅游收入损失，导致他们一家如今面临前所未有的重压。

圣埃斯特万台地牧场，纳里正在为他的宠物鹿系上绳子，干燥的的土地上尘土飞扬

妻子琳达在公鸡打鸣前开始劳作——煮咖啡、做玉米饼，给家人准备早餐；为了赚取额外收入，她会不辞辛苦制作奶酪。但在干旱的日子里，奶牛、山羊产奶量骤减，她每天只能净赚不到3美元。

在圣埃斯特万台地牧场，一头小牛试图吃下火中的棕榈叶充饥

纳里和琳达的女儿正准备给牛挤奶——小姑娘已熟练掌握马术，熟练使用套索，并在每周五接受政府委派的教师指导。尽管生活艰苦贫困，一家人仍希望孩子能够接受更多教育。

纳里与女儿一同休憩

为孩子准备的牛仔主题的玩具

随着干旱的持续、疫情的束缚，牛仔们被牢牢困在一场与大自然的消耗战中。如果纳里一家像其他牧场主那样，卖掉一部分公牛与山羊，换钱买饲料、换钱贴补家用。然而他们不愿这样做，所以只能通过一切手段搜刮食物，维持牲畜的性命。

他们曾有40多头壮实的牲畜，如今只剩下约30头且骨瘦如柴。纳里的父亲说：“一切开销在增加，只有牛的体重在下降。按照这个速度，即使它们活下来，也不剩几斤肉可以卖了。”

纳里将骡子赶回牧场。他每周至少离家三次，用骡子运送水源，并在太阳落山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