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艺术为什么独特？

本期嘉宾简介

史利平：

副译审。

译著：《居伊·德波——诗歌革命》，《双面蓬皮杜：1928—1974，书信、笔记和照片》、《艺术之爱》等。

钟声：和平常不太关注当代艺术的人提到法国，几乎没有人知道蓬皮杜艺术中心的，您觉得是当代艺术距离大众的距离是太远了，还是我们不太了解法国呢？

史利平：我认为两方面都有，一方面，对当代艺术确实缺乏一定的了解，因为当代艺术强调的是让观众自己来感受作品，美不再是当代艺术的标准。我们面对一个十分简单的作品，有的时候会疑问，我的孩子也会做这个，或者是说这个好看是好看，但是用来干什么呢，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另一方面，法国值得关注的地方很多，比如美食、文学、时装、电影等，所有这些就已经让人目不暇接了，所以不太了解蓬皮杜艺术中心我觉得是情有可原的。

蓬皮杜艺术中心位于巴黎市中心，是与卢浮宫、奥赛美术馆并列的巴黎最重要的三座博物馆之一，居于参观人数最多的巴黎博物馆的前5名，每年参观人数超过300万。这三座博物馆的藏品在时间线上是相互衔接的。卢浮宫收藏的是史前至19世纪的作品，奥赛美术馆收藏的是19世纪到20世纪早期的作品，而蓬皮杜中心主要收藏的从19世纪到20世纪早期的作品，主要以现当代艺术的收藏和展示为主。

蓬皮杜艺术中心在建立初期，把散落在各个博物馆的一些现代艺术作品收集起来，同时也接纳了法国政府购买的在世的法国艺术家的作品。现在保留着数量最庞大的欧洲现代和当代艺术藏品，已经达到12万件之多。如果对当代艺术没有兴趣的话，也有可能对蓬皮杜艺术中心感兴趣，因为这座建筑是很有特点的，这座建筑外观看上去就像一台特别大的一个机器，外墙上有很多的管道，通过四种鲜艳的色彩来呈现，这些颜色主要是区分不同的功能，比如说蓝色是通风管道，绿色是供水排水管道，黄色是电器设施，红色就是电梯和消防的一些设施。

蓬皮杜艺术中心离巴黎市政厅仅有300米左右的距离，建筑风格和（市政厅这样的）古典建筑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格外引人注目，这也是建筑师皮亚诺和罗杰斯他当初的初衷所在。

建筑就应该唤起人们的好奇心，让人们想走进去看个究竟。所以现在那些还不了解蓬皮杜艺术中心的人，可以去那边去看一下，因为这是巴黎城市规划和建筑史的一座里程碑。

法国蓬皮杜艺术中心

钟声：在经济发展的带动下，当代艺术的既能提高国家的地位，又能提高创新能力。蓬皮杜是在这方面应该算是一个先驱者，我们也看到在1968年他面对5月风暴的时候，其实也发现法国是注重遗产保护、是能够持续创新的国家。那从蓬皮杜在建设这个艺术中心的这件事情上，您认为曾经的理念对于我们现在的中国有哪些借鉴的意义？

史利平：法国是一个文化遗产非常丰富的国家，也是世界上第一个制定现代遗产保护法的国家。在遗产保护方面，法国一直是走在世界的前面的，就像刚才我们也提到的，在艺术领域，巴黎曾经在18~20世纪的时候都非常领先，也是一直是世界的艺术中心。到了二战之后，因为战争的影响，欧洲艺术家纷纷前往纽约之后，巴黎在现代艺术方面就相对来说落后了。

这个时候的法国出现了1968年五月风暴，这五月风暴从一方面理解是当时的社会出现了一些问题，蓬皮杜意识到国家的经济和技术的快速发展和道德文化这种保守主义，已经开始不相适应了，这是一个深层次的原因，或者是说这是其中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另一方面它在艺术方面的表现，就是在法国出现了展览罢工潮，艺术创作者不希望国家来干涉艺术创作，他们要求艺术民主化，要求国家的文化政策要贴近于艺术家。

雅克·维庸创作的《带黑色围巾的莉莉》

1969年6月份蓬皮杜当选总统后，他认为需要跨领域的、打破意识形态的现代艺术文化中心了，可以给艺术家们一个场所，然后让他们自由地抒发。

蓬皮杜曾经说过：艺术提供了一种了解内心的解读方式，对于未来来说，历史不是遗产，而是帮助人们适应时代、社会、挑战和发展的灵感源泉。1972年，蓬皮杜总统他接受《世界报》采访时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他说：我们是文明的保护者，同时我们也是创新者，这正是困难所在。

当代艺术有两个特点，一方面它处于持续变化之中，另一方面它有格格不入之感。在沉重的历史遗产和多样化的未来的夹缝中，艺术努力寻求其价值。当代艺术打动我的地方，就在于他对全新和未知事物的执着而充满魅力的探寻。

蓬皮杜夫妇

钟声：你也在法国工作生活过一段时间，法国人似乎很喜欢上街游行，这好像成了这个国家的一个特点，这是什么原因？

史利平：法国人喜欢罢工，这是他们的一个民族特性。可以说他们从小开始就受到这样的影响，就是有什么想法一定要表达出来，不喜欢不人云亦云，有想法我就需要表达。表达的方式可能就是直接罢工，每一个行业都是，包括学生、教师、铁路、银行、公务员都喜欢罢工，只要他们有想法，他们就要用这种方式来让政府听到，让民众知道。这也是他们的一种文化。

阿加姆前厅

钟声：在书里有一个问题，就是当代艺术是文艺复兴还是文艺更新？我我们该如何看待当代艺术对我们产生的影响？

史利平：当代艺术应该是说是文艺更新，因为艺术的本质就是要不断创新，和人类思想的发展以及科技进步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艺术的发展具有生命力。文艺复兴一词的原意是指的是“希腊、罗马古典文化的再生”，代表人物是我们都很熟悉的美术三杰：达芬奇、拉斐尔和米开朗基罗。

西方曾经发生过四次现代艺术革命，第一次艺术革命出现了梵高这样的画家，打破了之前的写实风格，第二次艺术革命出现了毕加索的立体主义抽象派，第三次艺术革命打通了艺术和非艺术的界限，第四次艺术革命就是出现了行为艺术，每一件行为艺术就是为了解决某一个社会问题，从现代艺术的变革可以看到：艺术越来越荒诞了，其作用却越来越深层。

过去的美术是装饰性的，而当代艺术作品主要是让人更有自觉性，让观众自己思考，成为可以解释艺术品的作者，进行独立思考。我们看当代艺术的时候，平庸的作品和优秀的作品似乎很难界定了，没有标准了，但这种标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可能不是没有标准，反而是标准已经内化在里面了。

爱丽舍宫保兰餐厅玻璃天花板

钟声：法国人对于娱乐他们是怎么看的？

史利平：这体现了蓬皮杜从政的一贯风格，他的执政风格非常务实的，贴近于民众。法国人非常热爱阅读，在娱乐方面他们特别喜欢益智类的节目，就是类似知识竞赛和辩论的节目，这类型的节目在他们日常生活中是打开电视随时就能看到的。

钟声：既然提到《艺术之爱》这本书，我们不得不去面对一个问题，就是艺术对于当下的生活它到底有没有作用？

史利平：20世纪的艺术家们有一个原则，艺术及生活，他们对于艺术的理解来自于生活，如果看不懂，或者说表达方式过于前卫、超前的话，可能当下的人会无法理解。因为我们经常会遇到这样的艺术家，就是他们在生前的时候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可，甚至被嘲笑，等他离世之后，大家才意识到他作品的意和价值。

艺术家们确实在某些领域，他们的洞察力要比这个时代超前，所以我们可能会觉得这个当代艺术究竟是什么，没有看到它所反映的内在的东西，或者是确实过于超前，甚至艺术家本身都没有想到会切中到这样一个未来的社会问题。我觉得艺术一定是有它的价值和作用的，即使我们现在还不能够理解它，但是至少艺术是心理健康的一个保证。

钟声：通过翻译《艺术之爱》这本书，你最大的启发是什么？

史利平：对我来说也确实看到了蓬皮杜总统在那么繁忙的政务生涯之外，因为有艺术方面的兴趣爱好，所以他能够渡过许多艰难时刻。

爱丽舍宫保兰餐厅

蓬皮杜总统，包括后来的法国总统，都不仅局限于政治方面，都会在不同的艺术领域有自己的追求，比如希拉克总统，创建了布朗利博物馆；那个美术馆是一个原始艺术；马克龙总统也在艺术方面留下自己的一些印记。